六道輪回盤的裏側, 本來為昏迷過去的嬋玉焦急不已的後土娘娘，突然直起身。皺眉望向地府。

“何人膽敢擅闖幽冥輪回？”

娘娘目光穿透了輪回盤，至空間間隙窺見一道氣勢鋒銳如劍的紅衣身影。

那青年手持一柄古樸的青色寶劍, 破空而至, 仿佛要劈碎了輪回之盤。

赫赫聖威, 如洶湧浪潮, 攪翻了輪回之地的一切巫鬼陰差。

後土娘娘元神瞬息出得輪回之盤, 慌忙喊道，

“通天道兄請住手。”

紅衣的通天教主收了青萍劍, 放棄了在六道輪回開個口子的打算。

原是隨性含笑的面龐, 今日冷漠得駭人。其眼中, 既無生靈，亦無悲喜。

後土一直以為, 通天不同於其他聖人。

他不似太上無為, 不似元始清冷，廣收門徒, 有教無類。願給眾生截取一線生機。

可今日, 後土突然意識到, 原來他也是聖人。

聖人無情, 以萬物為芻狗。任萬物自生自滅, 亦不能動其心。

通天教主見了化身六道的後土, 到底還有幾分情面。淡淡解釋道，

“吾來此，只為找人, 無意攪亂輪回。”

後土點點頭，倒是沒想到嬋玉竟然在通天心中有這般高的地位。

溫和道了一句，“道兄請隨我來。”

遂轉身，打開輪回石壁，重新步入內部。

教主隨後跟上。

一入得其中，便超過了後土娘娘，穿過茫茫灰霧中先一步跨至嬋玉身邊。

見到蜷縮在地，昏迷中因痛苦小臉皺緊的小徒弟，聖人眼中淡漠的表象如鏡面破碎，露出真實的焦躁。

上清仙光頃刻間覆蓋於紅衣少女體表，兩息以後聚攏在眉心。

“滅世黑蓮？”

通天蹙眉，目光深沈似淵海，自語道，

“原是萬魂之怨惡，難怪損傷了元神。”

遲來一步的後土娘娘趕忙解釋，很是自責，

“因那朵黑蓮吞了數萬無間地獄的兇煞怨魂，我也不曾料到，她收服黑蓮後元神還會被其損害。”

教主不言，對後土倒是沒有責怪。

巫族無元神，也不使用靈寶，自然不知道想要收服先天靈寶，需得連接元神驅使。

而嬋玉的情況更為特殊，原是那滅世黑蓮生出了靈智，卻是生就一副貪婪怨恨暴戾的惡天性。

想是不願臣服，故意將沒消化掉的數萬負面之氣灌給了嬋玉。以期脫身，還能順便吃掉一個金仙境的魔修。

搞明白緣由，聖人冷嘲一句，

“小小黑蓮，端的是好算計。”

遂將嬋玉抱起，右手置於小徒弟的面頰，將那團上清仙光凝成細絲，夾帶一絲聖人的元神之力，探入其眉心元神深處。

彼時，嬋玉的靈識具現的是一片沸騰的黑海。

外界的意識已經在負面之氣的侵吞下昏迷，內部的元神潛意識卻還在苦苦支撐。

黑海上，一朵墨色蓮花放出數以萬計的黑色氣團，暴戾邪氣攪動驚濤駭浪。

似有一道魔音，聲若雷霆震動。

曰，“殺戮……”

“暴戾……”

“仇恨……”

“嫉妒……”

“憤怒……”

……

又似有玄妙之韻律，誘惑聲聲，

“接納我們——

世界本就是負面汙濁的——

毀滅是最終的歸宿——”

一個與嬋玉模樣相同的意識具現在黑海中心，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。

在負面之氣的侵蝕下，直接封閉了五蘊六識。

不聽，不看，不思，不覺。以空靈清凈之境，努力地不讓負面之氣徹底侵入最後的防線。

此危急存亡之際，一縷連綿不斷的清光置入此間。在海面上匯聚成一道半透明的聖人虛影。

雖是虛影，仍是聖威浩蕩，仿佛只手便可覆海翻雲。

聖人所在之處，上清仙光以恐怖的速度擴散開來。將黑蓮放出的負面之氣擠壓推開。不過幾息功夫，半個黑海已恢覆了清澈與平靜。

那滅世黑蓮抖動蓮瓣，把所有黑霧收歸入體，欲行逃竄。

聖人輕揚眉梢，嗤笑道，“想跑？”

卻是憑空出現在黑蓮上方，五指一抓，將其扣在掌心。

通天看了一眼海面上五感閉失，蜷縮著委屈巴巴的小徒弟，怒從心起。

冷冷道，“不識好歹，豈能留你。”

遂闔上五指，準備直接抹殺黑蓮意識。

黑蓮意識被封鎖在聖人掌中，逃脫不得。

它昔年已被魔組羅睺抹殺過一次，經過無數年才又生出了一點意識。

其嗔恨決絕與貪婪，更甚往昔。

感覺到通天的必殺決心，也是惡從心起。

只因皆是元神的交鋒，黑蓮是靈寶意識。通天亦是一縷元神入內，且不敢進來太多，怕損傷了小徒弟的識海。

那黑蓮知道自己不是聖人的對手，也逃不開被抹殺的下場，索性起了玉石俱焚之念。

將吞噬的萬魂怨氣，統統聚於意識蓮心，一次性引爆開來。

轟——

黑蓮自爆，翻天倒海。

霎時間，嬋玉剛剛平靜下來的意識之海風雷湧動，處處漫散著暴動的負面之氣旋渦。

到底是先天至寶。黑蓮意識之自爆，連聖人那一縷神識都被沖散了片刻。

片刻後，聖人元神方才重新出現，面色難看。

“大意了。”

遂下至海面，將被負面旋渦攻擊的小徒弟護入懷中。

望著這一方風雨飄搖的意識之海，輕輕嘆息。

在此聲輕嘆以後，所有爆發的負面之氣仿佛受到某種吸力，向此間匯集而來，呼嘯著湧入了聖人的一縷元神之內。

片刻後，聖人原本清靈透明的虛影變得渾濁凝實，魔氣四溢。

一雙澄黑的眼眸，亦染上了赤紅色。仿佛最開始的嬋玉，卻不似嬋玉那般痛苦。

除了眼眸赤紅，清氣渾濁些，神志上清明如故。

渾濁的虛影輕笑著，伸出食指，將所剩不多的一縷純凈的上清元神靈光點在嬋玉面頰上，順手掐了一把小臉。

“吾徒，風雨已過，該醒來了。”

意識之海，在所有的負面之氣都被聖人吸走後，已然重歸寧靜祥和。

五光十色的海水，泛起溫柔的浪花，輕輕拍打聖人足面。似是在表達感激。

五感封閉的少女元神接觸到上清靈光後，本能的露出親昵的神態，全然接受。不像之前對魔氣的嚴防死守。

眼耳鼻舌身意，逐漸覆蘇。

聖人又輕笑了一聲，將小徒弟放回意識海上，化作一團靈光離去。

六道輪回——

後土娘娘註視著那一對穿著同款紅衣的師徒，焦急地等待著。

忽見嬋玉眉心飛出一團略帶渾濁的仙光，融入通天本體內。

靈識出竅的聖人睜開了眼，星眸中閃過一瞬間的紅色，快的讓後土以為是自己產生了錯覺。

“通天道兄？”娘娘關切地道了一聲。

卻見那截教教主放下小徒弟，站起身，面上含笑。

“已無事了，多謝後土師妹看顧。”

那隨性瀟灑的神態，已然恢覆了後土記憶中的模樣。

“無事便好。”後土娘娘欣喜，重重松了口氣。略帶些後怕道，

“我先前就說要找通天師兄前來，可你這小徒弟，也不知為何，寧可受元神崩碎之苦也不願叫你來。幸好師兄還是來了，否則吾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。”

聽聞後土之言，教主面上笑容淡了些許。

低聲自語，“寧可元神崩塌，也不願讓吾前來？”

目光落於嬋玉面容之上。

少女臉上的痛苦神色已然退去，卻依然擰著眉眼，緊抿唇瓣。於夢魘中呢喃著什麽。

教主細細聽去，卻是一句，

“不能……讓師尊知曉……”

通天教主眼光沈沈，註視了小徒弟許久，終究是化為一聲長嘆。

“就這般不信任為師麽……”

嘆息以後，教主俯下身，以靈力從嬋玉懷中抓出了破碎的玉符，又重新當歸了一塊完好無損的。

而後起身，對後土道，“還請後土師妹，莫要告訴她，吾來過此地。”

而後取出一朵巴掌大的黑色蓮花，遞給後土。

正是被抹殺了意識的滅世黑蓮。

又道，“此黑蓮意識已被吾抹去，待她醒來後，可將此寶予她。只需告訴她，此事是師妹解決的便是。師妹若有事務，盡可交付於吾。”

後土娘娘接過了黑蓮，先道，“吾如今身居六道輪回，唯一放不下的只是地府以外的巫族。師兄若能看顧一二，後土感激不盡。”

講完後，又不解問道，“你二人師徒之間，何至於此？吾觀師兄對此女疼愛非常，她對師兄亦在乎得很。有什麽話是不能夠據實相告的呢？”

“吾想等她親口說出實情的那一日。”

通天看著昏睡的小徒弟，似笑非笑道，“天機下，事不過三。吾便成全她兩次，若到了三次，還想隱瞞……再好好教導不遲。”

最後一句話，口吻極重，仿佛肅殺的秋風，讓人聽了害怕。

後土不太懂通天的意思，卻被他那語氣嚇得不輕。

眼看著通天教主離開六道輪回，不禁將同情的目光投註給嬋玉。

“小姑娘，可千萬別辜負了通天道兄的期望啊。”

紅裙少女嚶嚀一聲，似要轉醒。

同一時刻，凡間三山關內——

打退南伯侯叛軍的太鸞，在全軍歡慶中喝了幾口小酒。

不知怎的想起來曾經對某位仙姑的暗戀，竟落得那樣一個不可言狀的結果。

抑郁之下，只想傾訴。

想著這是凡俗，便拉過了好朋友趙升，開始講述一段悲慘經歷。

雲層上，路過的某玄門弟子，恰巧聽到了“仙姑”“教主”的字樣。

好奇心驅使，遂降下雲頭，悄摸摸偷聽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：讓我看看教主的排面在哪裏——

卡死我了，需要小天使的評論和營養液安慰才能好好日更嚶嚶嚶

想到一個很有意思的情節，要加到三教大會前面，大概下張會出來嘻嘻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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